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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点生活|老房子,母亲-环球关注

2023-05-30 11:43:24来源:钱江晚报

年尾的某天早上,母亲打来电话说,她和父亲都发烧了,伴有喉咙痛,把我惊出一身冷汗——别是染上“奥密克戎”了。带了点退烧药、鸡蛋、牛奶和荤菜,即刻动身回去。

老宅大门紧闭。欲敲门,手机响了,接听,是母亲沙哑的声音,伴着一两声咳嗽:“老二,我们隔窗说话吧,这病传染。”移动脚步,见母亲站在客堂的南窗,手机贴着脸颊,鼻尖擦着玻璃,说话呼出的热气,让她的脸时而清澈,时而模糊。

就这样,母子隔着窗,用手机对话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母亲近在咫尺:一张苍白褶皱的脸,如霜冻的白菜最外的那层。一头稀松蓬乱的白发如黄昏萎靡的炊烟。整个状态,就像一只无精打采的煨灶猫。

从没这样近距离地端详过我的母亲,眼前的玻璃,更像一块放大镜,让每一缕迟钝的目光,每一道衰老的皱纹,都显得格外的清晰、逼真。印象中,母亲的样子,一直是老房子时期的版本,似乎从未更新。而眼前的她,的确更老了,老得那么具体,那么深刻。一种措手不及的心疼,透过玻璃,沉重地砸在我的胸腔。

老房子,不是乡下的老宅,而是妻子单位货币分房分在南桥镇上的一套公寓房。婚后3年后拿的钥匙。1994年,老房子是全新的,装修也是,两室一厅,75平米,两卧室都朝南,满足了我与妻子多年以来“想要有个家,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”的梦想。

正式住进老房子,女儿只有三岁,成天嚷嚷着要回家。我说:“这就是家啊,是我们的新家。”女儿不听,仍哭闹,仍要回乡下的老家。无奈,我把母亲从老宅接来新家。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,女儿哭得更厉害了,扑进她的怀里说:“奶奶,我们回家吧。”拉起奶奶粗糙的手指,往门外扯。

母亲什么也没有说,抱起孙女就唱:“咚咚咚,外头啥人?张伯伯,李婶婶,来做啥?来讨只花面小狗……”只一会儿,女儿便破涕为笑了。房子虽然陌生,可儿歌却是熟悉的,奶奶的笑脸却是熟悉的。有了奶奶的陪伴,女儿渐渐忘了“回家”的事。仿佛奶奶在哪,家就在哪。

那时,母亲只有五十出头,接送孩子,抹桌拖地,卖菜做饭,她全包了。与妻子的手艺相比,母亲做的菜的确不太讲究色香味,用三弟的话说,总跳不出农家菜的套路。可就是这些大蒜干丝、毛豆烧鱼、落苏煎蛋等,却吸引着全家人的胃口。当时,大哥和三弟刚从农场的体制内“跳槽”,在南桥镇开了一家广告公司。创业阶段总是最忙最辛苦的,少有时间烧饭做菜。母亲便一个电话打到他们公司:“老大老三,来老二家里吃饭吧,妈都烧好了。”时间久了,就不打电话了,每顿晚饭,大哥和三弟总会来我家里吃,边吃边聊家常。直到肚子填饱了,天色暗了,才开着摩托离开老房子,回他们远在海边农场的家里。直到现在,兄弟相聚,还经常会聊起一家人在老房子聚餐时的温暖时光,感慨母亲在哪,家就在哪。

此时,我与母亲隔窗相望,玻璃的反光里,仍幻化着母亲在老房子里忙碌的身影,而眼前的玻璃,把曾经的一切都挡在了三十年前以外。窗子里站着的,再也不是老房子里那个年轻、勤快的母亲了。

老房子是2004年卖掉的,是我刚调去浦东工作,要在浦东购房,钱不够,便把老房子卖了,垫进去的。我不知道与老房子还有什么未了的情节,经常会想起它,梦见它,有时会骑着哈罗单车去看望它。在寂静的星月下,我看见老房子亮着的窗口雾茫茫的,如弃儿幽怨的目光。恍惚间,感觉我把自己一大截的生命弃在那里了,把三岁时的女儿弃在那里了,把只有五十出头的母亲弃在哪里了。

父亲退烧时,母亲仍低烧不止,必须送医院救治。区中医院,挂急诊、门诊的病者排成长龙,给母亲治病,成了难题。可我还是给大哥打了电话,没等我开口,大哥便说:“老二,老妈的病拖不起的,你还没阳,我与三弟都阳过了,把老妈交给我们吧。”就这样,大哥和三弟轮着把母亲接出来,给她挂号、化验、做CT、配药、吊水。每个项目都要排长队,光排队的时间加起来,每天都要超过十小时。为让母亲少受点罪,大哥代母亲排队,三弟则把母亲安顿在他家里,快排到时,再送她到医院。等吊好水,送母亲回老宅,往往已是夜里十点多了。连续六天,天天如此。

那天,夜已深,大哥打来电话:“老二,你放心,我把老妈安全送到家了。医生说,她已无大碍了,明天开始,可以在家静养了……”

挂断大哥的电话,我独自来到阳台的窗前,玻璃上,有暖气凝成的水珠,缓缓落下,如我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的心。隔窗远眺,城市的灯火已经稀落。远远地,我看见一盏灯,亮在三十年前的老房子里。灯光下,一家人围着一桌母亲做的农家菜,正津津有味地吃着,聊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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